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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師傅你車裏有雞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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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師傅你車裏有雞嗎?”

車廂內安靜到只能聽見輪胎碾過油柏路的沙沙聲, 和緊閉的車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,但很快就被高速行駛的車輛甩在身後。

車上兩人一個盯著擋風玻璃不動如山,像是在幫司機觀察路況, 一個坐在後排百般無聊的拿手機刷短視頻。

司機師傅正經危坐的把持著方向盤,周圍安靜又詭異的氛圍濃郁到連他這種老油條都覺得有些不自在, 悄摸提高了車速,只想趕緊把這兩尊大佛送回家。

裴暨今天剛剛回學校參加完一輪編程賽,本來準備在路邊掃輛共享單車回去, 誰知道走到半路天空慢慢飄起小雨, 正好在路邊看見這輛車停著, 索性打車回。

在副駕駛還沒坐穩, 在他的視角,就看見池喬做賊似的從商場門口跑出來,一溜煙的就鉆進同輛車裏,頓時覺得心緒覆雜。

現在每天時不時的都能聽見池喬的心聲, 他甚至都一度覺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, 助聽器摘了又戴,戴了又摘,反反覆覆下來還是能聽見,索性放棄。

裴暨的為人準則就是對事不對人, 池喬父親對他有知遇之恩,那他也會給予百倍千倍的回報。

而對池喬,三天兩頭到自己眼前挑釁,他以後也會一筆一筆的跟她清算這筆賬。

所以裴暨倒寧願池喬像過去那樣, 還正常點。

出租車平穩的行駛在縱橫交錯高架橋上, 這是北江市今年剛剛建好的重點工程,從這裏到海邊, 比原來要快上一倍不止。

唯獨不好的就是,有很多個轉彎的路口,過於繞,讓人光是坐在車上就感覺頭暈目眩。

「要命,早知道就不玩機了。」

「好好好,再多轉兩個彎,我先轉300洗車...」

池喬比平時要微弱不少的聲音再度傳入耳邊。

裴暨下意識左右環顧:……哪裏來的雞?

他眉心一跳,目光不經意掃過後視鏡,後排女孩略顯蒼白的臉色映入眼底,看著比剛才生龍活虎的模樣判若兩人。

他轉頭看向駕駛位上的司機,薄唇輕啟,頂著張面無表情的臉和平淡的語氣問:“師傅,你車上還放了雞嗎?”

司機扭頭表情宛如在看神經:你要不要聽聽你在問什麽?

池喬本來在後排癱著,宛如霜打了的茄子,蔫蔫的,一聽他問的這話立馬面露驚恐,眼睛相當謹慎地往旁邊瞄:“什麽玩意?!師傅你車上面還有雞?”

“活雞還是死雞啊師傅?”

池喬最怕尖嘴動物,尤其是雞,包括雞肉和雞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不喜歡,不管是走地雞還是肯德基,活得還是死得,做成炸雞還是鹽焗雞,她一向敬而遠之,一視同仁。

裴暨見她的反應,微微蹙眉,奇怪道:“你這麽害怕雞?”

池喬躲在後排角落,神情緊張:“如果讓我在你和雞之間選一個,我會選你,你信嗎?”

裴暨:……

“這麽怕雞,你沒事玩什麽雞?”

池喬頓時瞪大眼睛,覺得自己身心都受到了羞辱,也顧不得他是什麽弄倒自己的反派,趕忙為自己正名:“你說的什麽鬼話,簡直是口出狂言!我什麽時候玩雞了?

“我玩你還差不多,還玩雞,你真是搞笑。”



裴暨以為自己聽錯:“你說什麽?”

池喬此刻只感覺頭重腳輕,基本喪失了思考能力,嘴邊說出的話也接近胡言亂語,一股腦全都拋出來:“說什麽,玩你,不行?雞比你可怕多了,嗷嗷兩嗓子能把我嚇飛。”

……

“你….”

裴暨沒想到能有生之年還能從池喬嘴裏聽見這種諢話,本來還有些嚴肅的神情緩緩裂開,索性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去,用後腦勺對著池喬。

三秒後,他不動聲色地按下車窗按鈕。

玻璃窗戶被打開一道不小的縫隙,窗外的冷風快速滲進車內,將少年耳尖上的紅暈漸漸冷卻,減弱,直至消失不見。

一旁的司機只覺得是自己老了,現在的小年輕真是什麽話都敢說,本來想裝作自己耳朵不好,什麽都聽不見,現在也實在是聽不下去池喬的狂人誑語。

“哎哎哎,兩位顧客你們不好憑空汙蔑啊,我這可是正規平臺正規培訓出來的正規出租車,不準攜帶活體動物的啊,當然死的也不行。”

“所以沒有雞!更沒有鴨!平時都是清理的幹幹凈凈,你們盡管放心,看見根雞毛都算我的好吧,我好歹也是市內今年的剛評的三好司機,之前還有個乘客為了感謝我專門去到公司送錦旗嘞。”

“你們兩位就聞聞,我這車子裏面清香撲鼻,您空氣清新,空調暖氣都開著呢。”

說著話的工夫,司機大手一揮,來了個急轉彎。

“yue——”

池喬這下真沒能忍住,本就翻江倒海的胃現在更像是被放在鍋裏不斷攪拌,下一秒就忍不住捂嘴幹嘔出聲,但好在沒有真的吐出來。

司機目不斜視:“吐車裏兩百。”

“車外邊兒免費。”

池喬:嗯?……三好司機?

恍惚間,一件黑色外套從副駕駛被扔到後座,迎風還帶著洗衣粉的薄荷味,稍微緩解了點她的惡心感。

裴暨沒轉頭,繼續盯著擋風玻璃,背影卻看著比之前松散不少,至少沒有那麽緊繃。

正在池喬對他有所改觀,想敲一敲飄飄問問他黑化值是不是又降了的時候,就聽面前這人冷不丁冒出來一句:“吐衣服上五十。”

……

池喬:總感覺上了輛黑車。

——

林和西的生日宴在周天。

池喬在和他認識的這十年裏從沒有缺席過一場,雖然以前次次都是熱臉貼冷屁股,但沒辦法,不去也不行,被劇情綁著一哭二鬧三上吊。

關鍵是,她自己不記得才是最嚇人的。

鬧的池國強還拉下臉,主動上門說起那樁幾百年前的娃娃親,林爺爺自然願意,只說等兩個孩子高中畢業後,正式定下來,現在還是以學習為主。

加上林和西和從沒說過拒絕,這才有了她高中後四處宣揚的底氣。

不過至少在她的印象裏,林和西的爺爺對她是真心實意的好。

林家早期是書香門第,底蘊豐厚,但也說不上是頂級豪門,只是家境殷實。

林和西的爺爺主家那年,正好碰倒上山下鄉,去山裏做支青的時候學到不少,也積累了人脈,回去後便開始主攻農產品生意,為此被家裏沒少斥責,但到底是做起來了,這才有了林家家底的雛形。

但把林家真正送上頂級豪門位列的轉折點,還是在林和西父親,林盛豐接手家業的第二年。

原配裴魚自殺身亡,兩人本是自由戀愛,裴魚是北江市老牌企業的獨女,在那個年代家族產業鏈就已經朝著國外發展,風頭正盛,想要和她聯姻的人趨之若鶩,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滿身書生氣的林盛豐,甚至不惜和原生家庭鬧崩。

可惜這段讓眾人都羨慕的婚姻,終止於第二年,裴魚無故身亡,對外聲稱是急病去世。

而在她去世的第二年,林盛豐就接回家一位鄉下女人,聽說是他讀書時候的初戀,沒多久就有了林和西,從此裴魚的名字就被深埋在地下,無人再提起過,而她帶過來的數家公司,自然而然就被歸納在林家的產業裏。

所以外頭也有人恥笑,林盛豐吃亡妻絕戶起家,但也不敢明說,因為林家這幾年越做越大,

池喬跟池路兩人各自提著一個禮物袋從車上下來,比起旁邊路過人群的盛裝打扮,他們兩個的穿搭就顯得樸素多了。

池路好歹好裝模作樣地套了件西裝,得知周綰綰也要來,臨走之前還往頭上噴了點發膠,弄出個三七分,看著跟他的長相違和至極。

池喬則是嫌麻煩,再者今天溫度驟降冷的不行,她光是看見那件抹胸禮服就覺得瑟瑟發抖,索性隨便穿了件大衣就來。

兩人一前一後地走進林家大門,剛進去,就看見林爺爺不知道聽見什麽,正拍著裴暨的肩膀哈哈大笑,看著倒是有點忘年交的感覺。

遠遠的,池喬模糊間聽見林爺爺笑著說了句:“哈哈哈,這孩子長得還挺像盛豐年輕的時候,看著話少,實際上野心可不小吧,當然了,年輕人嘛有野心是好事。”

池喬驚得楞在原地:誰能告訴她為什麽裴暨會出現在林和西的生日宴會上??

她沒記錯的話,這兩個人在結局裏是不死不休的啊,如果林和西不是被自己發瘋提前創飛,那估計就得被裴暨送進去踩縫紉機了。

當然不管是哪一種,估計作者都會被讀者狂噴,抱著看甜文的想法進來,沒想到上演了一出酣暢淋洗的狗血戲碼,還爛尾了。

可現在這兩人關系看著還挺好?

嘖,絕對有鬼。

——

池喬不想跟林和西打照面,隨手把禮物放在桌面,就準備找個清凈地方躲懶。

還沒轉過身,就被一道溫柔的女聲喊住:“喬喬?快過來快過來,阿姨都多久沒看見你了,你這孩子,怎麽最近也不來家裏吃飯呢。”

聽見這個聲音池喬立馬就開始念清心咒。

如果說林和西是她的孽,那林和西他媽,李蕓,就是池喬的劫。

在她為數不多還算清晰的記憶裏,除去第一次看見李蕓還覺得和藹親近,之後的每一次見面,對她來說都是一種不小的折磨。

明明家裏有五六個傭人,可此次林家聚餐結束,都明裏暗裏地表示想讓池喬去洗碗,美名其曰女孩子要學會多做些家務,這樣以後來林家才能受到別人的尊敬。

最後永遠都要加一句:“喬喬呀,林家怎麽說也是書香門第,阿姨知道你以前是在農村裏長大的,所以可能不太了解我們這種家族裏的規矩。”

“沒關系,可以學嘛。”

......

每到這個時候,林和西就像是嘴巴被人縫起來,楞是能一句話也不說,權當默認,而他父親則跟隱形人也沒什麽區別。

也只有林爺爺在的時候,會幫她說話。

池喬這脾氣哪裏能忍,但是她當時在劇情的限制下根本開不了口,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站在洗碗池前面了。想想就心梗。

這邊李蕓註意到池喬手邊放下了個禮物袋,嘴邊笑意更深,拉著丈夫就走過來,順便喊上林和西,“帶了禮物怎麽也不親手送過來呢,以後早晚都是一家人,別客氣。”

說罷,她就非常自然的拿過池喬手心的紙袋,還沒看見裏面是什麽,就拔高聲調道:“哎呀,這兩個孩子感情就是蠻好的哈,小西你平時也不要總是板著臉嘛,你看你哪次生日喬喬缺過你的禮物。”

李蕓之所以這樣張揚,也是因為池喬過去每次送的東西都價值很高,拿出來也讓她面上增光而已。

“是啊是啊,我也好奇呢,今年又送了什麽禮物啊池喬?”

“你們兩家還真是投緣,這以後真成了親家不就是既有文化又成富商了,真讓人羨慕。”

李蕓在一聲聲恭維中,眼角的魚尾紋都顯現出來幾條,神色期待地從袋子裏掏出來一個圓形物體,隨即楞住。

她笑容略顯勉強:“這是...什麽呀,喬喬?”

池喬背挺得直直的,肩膀忍不住的微微顫動,莞爾一笑:“木魚。”

“阿姨,我感覺林和西最近好像有些狂躁了,在學校裏面也黑著個臉,我想著送個木魚給他靜靜心,太急躁總歸是不好的嘛。”

“這個還是我專門去寺廟裏跟大師求的,人家說了,就是要給心浮氣躁,心裏有鬼的人用,最合適了。”

......

——

後花園內,比起屋內的觥籌交錯,這裏要顯得幽靜許多。

林家人喜歡中式古典的房屋風格,所以後花園也是中式園林風格,小橋流水,古樸又有韻味。

周綰綰端著杯無度數的氣泡酒站在廳內,本想上前去找池喬,但想起昨天被她無端耍了一次,心中有氣也沒有過去,她一時間也想不通池喬最近的變化因何而來,總之對她自己沒什麽好處。

轉眼間,就隔著落地窗註意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後花園,她眼眸微微瞇起,在看清是誰後,神情忽然頓住。

阮蕪怎麽會來這裏,她明明記得,自己已經把林和西給她的邀請函半路截胡撕掉了。

難道是林和西又自己親自去找的人?

想到這,周綰綰眸底彌漫出些許寒意,比起池喬,眼前這個顯然對她要更有威脅。

她能清楚地感覺到,林和西對阮蕪是不同的。

見窗外女孩擡頭看過來,周綰綰瞬間換上親近的笑容,朝她擡手打了個招呼,隨即從小門繞道後花園去。

她走近,在嗅到阮蕪身上的土壤味道後,眼底顯露出點點嫌惡,不動聲色往後退了兩步:“你今天也是專門來給林和西過生日嗎?”

阮蕪剛剛還在專心研究這一株梔子花是用的什麽土壤,居然種的這麽漂亮,她在老家種的梔子花就總是葉子黃黃的,不怎麽好看。

她微微楞神,半晌才反應過來回答:“過生日?”

“不是的,他前兩天來花店買花,正好我在那裏兼職就碰到了,今天是專門來送貨的。”

周綰綰聞言嘴角抽了兩下。

他倒是想起來找真愛了,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。

“花送過去了嗎?”

周綰綰湊近,接著說:“有說要帶送到哪裏嗎?我經常裏這邊,比較熟悉,這個房子布局蠻覆雜的,你找起來可能不容易。”

阮蕪拍拍衣服上蹭到的泥土:“還沒呢,林和西說是讓我在這裏等他,具體放到哪裏等他過來再說。”

……

“這樣啊,”周綰綰視線落在阮蕪身後那三四盆花草,若有所思道,“可是我剛才看他像是有什麽急事先走了,要不你先把花送到三樓第一個房間去?”

見阮蕪表情有些猶豫,她又接著說:“我記得那個房間是林家專門用來培育稀有花草的,你如果不信,我和你一起去?”

“哦對了,池喬不久前還在跟我說呢,讓我多多照應你,畢竟咱們未來兩年都在一個班。”

——

諾大的客廳內,池喬剛從李蕓呆滯的目光裏大大咧咧地離開,躲在客廳角落,控制不住地連續打了三個噴嚏。

她下意識搓了搓兩臂,瑟瑟發抖。

今天穿的挺厚的啊,難道是這房子裏面陰氣太重了?

飄飄冒泡:「說不定是有人罵你呢。」

池喬:「又顯著你了?幾百年不說一句話,現在倒是挺活躍。」

「咳咳,我一開口,可不是什麽好征兆,宿主你就要做好接任務的準備了。」

池喬:「那我的獎勵還能用是吧?」

飄飄:「當然,在沒有解鎖下一次獎勵之前,都可以用。」

身邊來來往往的人比較多,池喬怕被人當成神經病,悄摸又找了個隱蔽的地點,對著空氣點開劇本瀏覽。

【...林家客廳內,長輩間噓寒問暖,彼此有一搭沒一搭的應酬聊天,林和西站在後花園門前,沒看到自己要找的人,神情略顯焦急...】

【...樓上傳來一聲巨響,聽起來像是重物倒地的聲音,隨即又聽見一聲驚呼,眾人均是往上看去。林盛豐臉色一沈,立馬上樓,身後一些人實在好奇,見沒人阻止,也裝模作樣地緊跟著上去...】

【...池喬站在周綰綰身邊,使勁擰著眉,神色怨懟怪地看向阮蕪,又轉頭瞪了眼林和西,嘴邊蓄勢待發...】

池喬無語:合著我的作用是四處吆喝是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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